当本世纪的先锋珠宝艺术家制作出了第一件基于钛金属的高级珠宝后,很多人都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追溯七千年珠宝历史的源头,早在远古时期,古埃及人就在用金、银等贵金属来制造珠宝装饰。时至今日,珠宝行业已发展到,能够轻松驾驭各种金属合金,如18K黄金、玫瑰金、白金、黑金、925银、950铂金等打造不同档次和款式的珠宝,但其核心材质依然不离贵金属。而价格低廉的钛并不在此行列中,为什么会用它来制作高级珠宝呢?
钛金属发现于200年前,因其独特难驯的个性而陷入沉睡,幸而凭借着人类的智慧与科技的进步,终于找到了与钛金属沟通的语言。用它制作的珠宝具备以下几大优势:
一、体感轻盈
钛,其实更常见于航空航天、医疗器材等高科技领域,被称为“太空金属”。它的外表与钢相似,具有银灰光泽,看上去一点也不廉价,但其实在地壳中储量丰富。钛金属与生俱来的特点就是硬度高(耐磨)、强度高(不易变形),密度小(轻),熔点高,化学性质稳定,抗腐蚀性强。相同体积的钛,重量仅相当于18K金的五分之一到六分之一,对于日常佩戴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而且价格也相对低廉。
重量轻是钛金属得以牵手高级珠宝的一个决定性因素,体量相当的钛金属与贵金属,重量却相差数倍,因此钛可以设计出表面积更大,更富于装饰性,视觉冲击力更强,而重量却更轻的作品,用来制作高级珠宝优势明显。
一个最突出的例子是古典坠式耳环,它以往都是用18K金制成,镶嵌钻石和宝石,其重量与装饰效果成正比,佩戴一段时间耳垂就会被坠得疼痛不已。明星戴着它抢完镜,都要赶紧摘下来,以免受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而钛金属则被视为制作大型耳环的最理想材料,它的体感轻盈,即使镶满宝石也不会产生很大的负重,令习惯了K金耳环的佩戴者感到宛若无物。因而可以说,钛金属的介入解决了长期以来困扰着珠宝首饰的一个主要问题,即装饰性和佩戴性之间的矛盾。
二、色彩突破
钛金属受到很多顶尖珠宝艺术家们的青睐,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金、银、铂金等贵金属无论怎么调和,呈现出的还是材质的基本色泽,即黄色、白色以及(加入铜分子的)红色。钛的特性却很诡异,它在不同的温度和电压的镀色过程中,能够产生不一样的色彩变幻(称为钛金属的多色性),从白色到墨绿,从紫色到黑色,让禁锢在单调色彩中的珠宝艺术家有“惊艳”之感。
传统的高级珠宝,主要依靠彩色宝石来呈现缤纷的色彩,K金只是充当背景色而已,而钛金属则可以改变其原色,与宝石相配合。因而钛金属适合创作一些大型的艺术珠宝,在细节处实现升华,提升作品的整体效果。
三、亲生物性
前文曾提到,钛由于强度高、稳定性好和重量轻,被用于航空航天业;钛也因其纯净清洁,不会被人体所排斥的特质,被制作成“人造骨骼”,用于尖端医疗领域。由于具备这种“亲生物”性,用钛金属制成的珠宝可以和皮肤任意接触,困扰着无数美女的佩戴首饰(包括手表和眼镜)会过敏的问题,在钛金属饰品上绝对不会出现,这又解决了珠宝行业的一大顽疾。
钛金属进入到奢侈品领域,率先向它敞开怀抱的是手表,很多非传统的钟表品牌都有尝试制作钛金属手表,这不仅仅是为了给表减重,它也为所有肌肤敏感的顾客(他们佩戴不锈钢或K金饰品都有可能过敏)带来了一道福音。而且钛金属在紫外线下的波长有抵御细菌的能力,除了装饰之外还有净身的效果。
出于同样的理由,钛金属也被用来制作高档眼镜,它与人体的“兼容性”很好,即便佩戴的时间再长,也不会皮肤感到感到疲劳和不适,这是K金眼镜所无法比拟。
相爱容易 镶嵌不易
相信看完以上这些钛金属的特性,您对于为什么要用它来制作高级珠宝已经有了答案。但是新的问题又随之产生:既然钛金属与珠宝如此天造地设、珠联璧合,为什么它在高级珠宝领域却没有得到普及呢?
这首先是因为,钛金属虽然具备诸多优点,但它的的确确不属于贵金属,在以材料为主导的珠宝价值体系中,钛金属要想获得消费者的普遍认可仍然需要一定时间。此外,更加重要的是,尽管钛金属和金银相比,原料价格没有那么昂贵,但它的加工难度高,投入的人力成本高,用于加工的机械设备也更高科技,可以说钛金属珠宝是贵在加工环节,而非原材料本身。
钛被人类发现了200多年,但是在大多数时间里人类都对它望而却步,素手无策。著名华人珠宝艺术家陈世英(Wallace Chan)是东方最早尝试用钛金属制作珠宝的,他总结道:“钛金属也有人性,冒然烧它,它会拒绝(熔点太高)。它的活性强,记忆性也强,必须在真空环境下用惰性气体去加温和焊接,否则它会通过吸取氧气而自我凝结,然后破碎,陷入无法打造的境地。一般珠宝制作常用的焊接方式无法克服它的脾性,我用上8年的时间,如哄小孩般,以耐心和爱心与之沟通,才能克服它顽固的性格。”
我们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来翻译一遍:首先,钛金属的熔点非常高,达到了1678℃,高于金的1063℃、铁的1535℃(不锈钢也类似)、银的961℃和铜的1084℃。而且即便是在这样的高温下,钛金属仍旧很难被铸造和焊接,它一旦与空气里的氧接触,就会成为像麻婆豆腐一样的状态,里面是空心的,一碰就四分五裂,难以成型。直到今天,高级珠宝行业内仍旧没有研究出理想的用模具加工钛金属的方式(除非是大批量生产一些形状简单的),只能在真空及惰性用镭射光线一点一点地给它加温,将它融化,然后塑性,平均的失败率是黄金铸造的5倍。
因为钛金属不但硬度高,还具有超强的记忆性,这是其他任何天然金属材料都不具备的。它就像一块超硬的海绵,很难将它捏扁;终于捏扁之后,它还会恢复成原来的形状,你说有多气人。所以,钛金属的定型必须准确,比设计图多一分、少一分,都很难进行调整,只能返工。最后在进行镶嵌的时候,每次将镶爪弯过来,它都会根据记忆自己变直—我只听说过把直的掰弯,还没见过弯的自动回直,如何处理又是个问题。克服的方法就是将镶爪做的特别长,将它彻底弯过来,即便头部仍旧会抬起来,但是根部可以将宝石抓住,然后再将头部用镭射光切掉。而且钛金属的硬度远比K金高,它的镶爪若在宝石上施加的压力过大,也会造成宝石磨损破裂,造成额外损耗。
目前世界上仅有屈指可数的珠宝加工厂和匠师可以加工钛金属珠宝,那都是属于实验室级别的。而且他们做一件钛金属珠宝,都需要经过无数次的尝试和失败,真的是像哄小孩子一样将它培养成需要的形状,再镶嵌成最终的成品。所以每一件钛金属的高级珠宝,都不能叫做好了,而叫做成功了。即便你财大气粗,也要一个一个孩子来哄,很难形成产业化。
目前使用钛金属打造高级珠宝的品牌屈指可数。香奈儿算是大品牌里第一个吃螃蟹的,这也符合其大胆应用新材料的一贯理念。香奈儿此次推出的“ClairObscur”高级钛珠宝,用品牌自己的话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次尝试。”钛金属轻盈的特性赋予珠宝巨大的创作空间,视觉效果超越任何以往的作品,同时还能保持佩戴的舒适性,是香奈儿珠宝创作上的一大挑战和突破。就美学效果而言,经过喷沙处理后的雾面钛金属,与晶莹透亮的钻石形成对比,这是在黑白之外所增添的朦胧、闪烁、诱惑之感,唯钛金属方能做到。蜚声国际的珠宝艺术家Cindy Chao2012年所创作的大师系列“重生蝴蝶”,是她尝试的首钛金属艺术珠宝。在钛金属上以70倍度的显微镶嵌技术360度立体式镶嵌数千颗钻石和蓝宝石的绝佳工艺,突破了当代珠宝工艺的极限,而钛金属在电解下产生的独特色彩,也为这只蝴蝶带来了一抹神秘感。不同角度看去,从蓝色向紫色与灰色逐渐过度,变幻莫测,呼应着蝴蝶翅膀正面使用蓝宝石、紫色蓝宝石与钻石的配色之美,事实上,这体现了钛金属的另一个制作难度—要让钛金属达到这样的渐变效果,必须精准计算颜色处理的电压与处理时间,才能完美捕捉到蓝紫灰三种颜色渐变瞬间。最终这件钛金属艺术佳作在2012年佳士得日内瓦拍卖会上以近百万美金落槌,证实了国际珠宝藏家对于钛金属珠宝艺术作品的认可和珍视。
“只有最高纯度的5N钛金属能够接受各种工艺所须的锻炼和扭造,在此过程之中它会愈发坚韧,其韧性随着我加诸其身的要求而不断提升,令过程难上加难,也因此才能成就极致的追求。”—华人珠宝艺术家陈世英是钛金属珠宝领域里真正的宗师,他近年来的作品几乎全都有采用钛金属,他的助手常年驻扎在欧洲的实验室,从事钛金属工艺方面的研究。
如何来形容世英珠宝带给人的那种震撼呢?我们说自然界中的一朵花很美,一只蝴蝶在空中翩翩飞舞,一条金鱼在水中自由自在,但归根结底我们无法通过珠宝真实地呈现那花、那蝴蝶、那金鱼的色彩和神韵,因为你找不到成百上千颗能够满足色彩及“分辨率”要求的宝石。即便能够找到,将它镶嵌在通常的贵金属上,其重量也无法佩戴。
但是陈世英做到了,他通过改变钛金属的色泽,通过钛金属与成百上千颗宝石的组合,通过借助钛金属坚固而轻盈的特质,将那花、那蝴蝶、那金鱼穿戴在人们的身上,甚至比真实存在的生命更美更动人。那一刻你会感到害怕,不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不相信钛金属工艺所展现出的奇迹。
钛金属珠宝能够带给我们什么,只有真正看到了,真正将它穿戴在身上的时候,你才能够体会到那种眼界和价值观被彻底冲刷和提升的审美快感,它真的不是贵金属所能给予的。对于后者,只好送它五个字—“且行且珍惜”。